1998年12月27日清晨告别浓雾中的德里,车行六小时,下午二时到达阿格拉城。
1631年莫卧儿王朝的沙可汗皇帝的妻子蒙塔兹·玛哈尔在Burhanpur的宫中为他生育第十四个孩子后不久死去,得年二十九岁。在十九年的婚姻期间,为他育有八男六女,是他须臾不可分离的伴侣。由于极度悲伤,沙可汗整整一个礼拜无法进食,朝政尽废,并发誓不再婚娶。遗体安放在Tapti河畔的Zainatad的开阔的花园里。半年之后,再移到阿格拉的雅蒙那河的南岸。正是在这个地方,沙可汗决定为她修建一座雄迈古今的陵墓,即俗称为泰姬陵者。
这座陵墓从1632年开工,整整营建了二十二年。每天雇用二万名以上的工匠,他们来自东西方诸国。建筑师、设计师中不乏精通数学、工程、占星、文学和神学者。沙可汗本人可能是总设计师。他十六岁即开始设计宫殿城堡,也只有他才会有如此非凡的设计,据说他的书法也很精彩。
我们首先从西南方进入泰姬陵花园南部的砂岩建造的前庭,这是当年皇宫侍卫的居所。壮丽的红砂岩拱门高约30米,入口深藏在中央拱门之中,拱门冠以二十二座白大理石小圆顶,表明泰姬陵建造的时间。它们在浮动的薄云衬托之下,更显得巍峨。拱门的模式风格与上午参观过的沙可汗祖父爱克巴的陵墓相一致。它在阿格拉城北12公里处。大门原先是用白银作材料,由于劫难,如今看到的只是木质大门。门上的行字使游客顿觉谦卑:“尔等作为一名仆人正进入她的花园。”这里“她”是指安拉。门楣四周是阿拉伯字体镶刻的四章可兰经。高处的字体比低处略大一些,这样从远处看,字体大小就显得更一致。书写者为AmanatKlan。
进入大门,整个花园即豁然在眼前展开。它是仿照伊斯兰教的天国设计的。由宽广的水道把花园分为四部分,每一部分又被分割成四小园,园内遍植奇花异草。按照可兰经,水道中流动的应是水、牛奶、酒和蜜,它们又汇入花园中心大理石池中,这就是可兰经中反复提及的天池。
在花园的北端,正是这座高耸入云的洁白的陵墓。它的基础是八米高方形的白大理石平台。为了抵抗紧邻的雅蒙那河洪水之害,基础平台被建于深井之上。平台的四个角落各有一座四层的叫拜楼。方形的坟墓建筑四角被切去,而形成巴格达式的八角形。中央门楣之内是深陷的孤形漏门。陵墓全高98米。坟墓顶部是巨大的球茎状的园顶,四周还附有四座小园顶。大园顶加上17米高的黄铜塔尖,总共高55米。水道两旁是图案花园,水道中线均匀地分布着喷泉头。喷泉停息,所以蔚兰色的天穹、轻薄如纱的白云,以及和谐秀丽的乳白色的陵墓在明镜般的水面上留下了近于完美的倒影。
陵墓的东西两边的森林梢头露出红砂岩的清真寺和迎宾馆,也是白大理石园顶,完全对称地辅佐着泰姬陵。
我们漫步在水道旁的砂岩石路之上,徜徉于伊斯兰教的天国花园之中,沐浴在午后的艳阳之下,吞吐着天地间的氤氲芬芳,似乎春天已经提早降临。
登上花园尽头大理石基础,迎面即是陵寝的大门。陵墓外墙满是以彩石在大理石面上镶嵌的图案。门框周边以及陵墓内墙饰有许多花朵的雕刻,主要是玫瑰、水仙和郁金香,它们是波斯的神秘诗歌中常用以咏喻所爱的美人的。室内书写的可兰经的主题是,信仰者会得到回报,而怀疑者注定受世界末日的审判。这对于陵墓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陵寝大厅地面上大理石图案流动,是伊斯兰教宇宙论中八层天堂的标志。中心室亦为八角形,围以精雕细刻的大理石格栅。我们只能通过这格栅,才能看到中央的泰姬的衣冠冢,在它的西边则是沙加汗本人的。按照穆斯林风俗,其真正的灵柩则安置于基础中与花园同水平的地下墓室中。我们只好俯在地面上的天窗,才能含含糊糊地窥视那毫无装饰而且潮湿的墓室,那儿充满了浓郁的玫瑰香味。
步出陵寝,环顾四周,大理石平台似乎飘浮在笼罩着透明云霓的花园之上。沙可汗不仅要将这座美仑美奂的建筑作为其挚爱妻子的安息地,而且要将其来象征连接天国和世界的上帝宝座,而宝座君临于天国花园之上。
陵寝四周的外观完全对称。东西与之相呼应的清真寺和迎宾馆掩映在树林之中,但在平台上却似乎伸手可及。它们正门也是在白大理石上做上优雅的雕饰,拱侧和内厅则显得五彩缤纷。站在平台上北望,脚下是微波细浪潺潺东流的雅蒙那河。大河南岸是在斜风中飒飒作响的芦苇,而北岸的村落建筑消融于一片迷?之中。据说,沙可汗曾计划在对岸建筑一座完全对称的但用黑色大理石为材料的陵墓,供自己享用。可惜未及实施即因儿子奥伦寨篡位,而被软禁于西北1.6公里处的阿格拉堡,尽其余生。但史家考证,似乎并未找到支持这项计划的材料。
阿格拉堡原先是爱可巴于1565年至1573年建造的要塞。城堡作半月形,雅蒙那河从北往南在城堡下骤然改向,继续往东奔流。西面和南面两座雄伟的城门分别名叫德里门和阿玛·辛格门。黄昏时分从辛格门格拾级而上,即进入莫卧儿王朝的最后四名皇帝的王宫花园。
沿着临河的城堡,从南往北顺序为沙可汗父皇加罕格宫,四方院落四周的二楼是众嫔妃的居处。接着是内宫,大约是皇帝的寝宫,天花板上有许多空洞,用来吸纳徐来的凉风,以驱散阿格拉的暑气,在此可以观赏河滨和花园的美景,临河并列一对金顶的亭子。两边是葡萄园。再东北是镜宫,宫内暖红的灯光和无数的镜子以及马赛克交相辉映,是皇家妇女沐浴之处。和它相连的即是沙可汗宫,在它西面的院子里,地面用八角形的大理石砖铺成,中间是以贝壳为骰子的供四人游戏的棋盘,沙可汗曾用舞女作为棋子消遣。
沙可汗宫北端有一两层的大理石亭子,这是城堡的最高点,名叫茉莉塔,它曾经为为莫卧儿王朝最美丽的两位皇后,即奴尔可汗和泰姬的居处。大理石塔四周游廊环绕,塔柱上全是珍贵石头镶成的花瓣。1666年一月,沙可汗在被囚禁七年之后在此告辞人间,当时只有他的女儿随侍在侧。死后其遗体被运过雅蒙那河,长眠在泰姬之旁。
茉莉塔是他以泪洗面、思念泰姬的伤心地。这一处作为爱情传奇的胜地,将和泰姬陵一样,与人类文明共存。我们站在塔沿的栏杆前,两旁是雄伟的红砂岩城堡以及金碧辉煌的宫殿,而眼前,雅蒙河水正如同千百年来一样奔腾不息。南岸的树林田野之上,泰姬陵的塔尖在最后的一抹晚霞下闪烁着微弱的金光。璀璨妖娆的泰姬陵色彩瞬息变幻,银白色、珍珠奶油色、浅灰色、桔黄色、软红色乃至暗兰色相互交替,宇宙的神秘在此施展其无穷的魅力。
可以想见,如果我等有幸在皓月当空之夜泛舟于雅蒙那河上,流连于秦姬陵的倩影之下,受清风之吹拂,抚轻柔之涟漪,将是一种何等的境界。古今中外,人们毫无例外地将东流逝水喻为无情的韶光。几十年前,那位印度的诗哲曾在此感怀不已,并把泰姬陵称作“时间面颊上的一滴孤独的泪珠”。这仿佛才摹写了泰姬陵及其凄美的爱情传奇的风韵之一斑。
世间名人陵墓何其多,仅笔者经年足迹所至何止几百。茶花女坟头的鲜花,朱丽叶墓室内失恋者的书信,托尔斯泰长眠在林间,而自信的爱因斯坦认为死后留下骨灰纯属多余。今天作为艺术珍品留在人间的,泰姬陵可算是最引人遐思的有数的几个之一。